她坐在屋子里,任由不快与烟雾包裹,沉浸于失望与自怜中。她看似生活安逸富足,内心却挣扎于孤寂无味的生活中。尽管儿子和孩子们从不缺少对她关心和尊敬,可她还是觉得老了没有用了,招人烦了碍人事了。未到三十就守寡,苦巴苦业地拉扯着四个孩子,她感到自己这辈子太苦了。儿媳还总叫她把烟戒掉,看出儿媳对这些烟雾的厌烦,或者是对她的厌烦。
于是她决定回到乡下来,所有的人都劝不住。
临走时,她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,一套黑色细纹毛料衣服,浑身上下连个皱都没有。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,二儿子一家人陪着,后面一辆大汽车拉着她带回来的大大小小的包裹和箱子。
她一出车门时,周秀华上前去搀扶,她还保持要强的个性,推开了她说:“我自己能走。”周秀华打量她,衣服仍是老旧的式样,跟她走时穿得的那套黑大襟衣服一样,立着小领,扎着裤腿,如雪的白发在后面挽着旧式小鬏,精神矍烁,腰板笔直,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,仍带着过去那种干净和体面,顿觉得老太太跟过去没有什么两样。
一大早家里就人来人往,准备迎接老太太。轿车刚进堡子,鞭炮响起来,人们都纷纷跑出来看热闹,造成了一种夹道欢迎的场面。老太太看到一张张笑脸和各种对她乱七八糟的称呼,感到风光和高兴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人们还怀着持续的热情拿着各种礼物来看她,觉得挺享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