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秉坤顿时就懵了。
翌日,太阳出山后,陶秉坤百般无奈地牵着陶立德上了路。他觉得不是他牵着陶立德,而是铜锁牵住了他的鼻子。他心里咒骂着铜锁,脚却不能不跟着铜锁往小淹走。聊以自慰的是,他不牵也会有别的人牵,他牵着伯父,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。他尽量走慢一点,让那根连结他与陶立德的棕索下垂着,他想这样也许会减轻伯父的屈辱感。陶立德的脸在那顶又高又尖的帽子下如同一粒干瘪的黑枣,眼珠像死鱼眼睛一样浑浊,手里提着那面他用过多次的铜锣,走几步就沙哑地喊一声:“土豪劣绅陶立德罪该万死!”村里人围聚在路旁,笑笑嚷嚷,指指戳戳。在十几杆梭镖鸟铳的押送下,陶立德瑟瑟缩缩,身子勾成虾公状。
游至双幅崖,周围已没有人家,陶立德就停止了敲锣和喊罪。他的脸色,似乎已平和些了。但刚跨上两堵崖间的小桥,陶秉坤手中的棕索猛力一抽就溜脱了。回头看时,只见陶立德一头栽入桥下的深潭中,幽黑的潭面溅起几簇雪白的浪花,接着咕嘟咕嘟冒出一连串水泡。陶秉坤啊呀一声叫,攀下桥去,一把抓住浮在潭面的棕索头。这时铜锁也下到潭边,两人抓紧索子将陶立德从潭水里拉了出来,但是一摸鼻孔,已经没有了气息。是有人推了他,还是他不小心跌下去的,抑或是他有意自溺?除了陶立德自己,谁也不清楚。